听见丨粽叶飘香又一年
粽叶飘香又一年
(资料图)
●张娴/文
●凌敏/诵读
又是一年粽叶飘香时。自从外婆去世后,家里就不再有包粽子、过端午那份浓厚的仪式感了。
其实生命并不完全属于自己,每个人都有活着的价值和意义。
至今都记得离端午节还有个把月,外婆就会欣欣然地盘算着裹粽子,先是探我母亲的口风,主要是她掌管经济大权,那时家里穷,常常入不敷出,母亲自然是不会松口的。遭到拒绝后,外婆用手指戳着母亲的脊梁骨,哀怨道:这日子过得真紧巴,一个角子儿都别想漏出来!然后,叹口气,坐下来,啜口茶,再抬起头,眼光总会落在橱顶上的一个雕龙刻凤的首饰盒上。我们称外婆的八宝盒,只要外婆把它打开,平泛无趣的日子就能开出朵朵奇异的花。小小的八宝盒,缝合了整个童年与幸福的裂痕。外婆一手高举着它,一手从里面拔拉出一枚金戒指或一对银耳环什么的,小心翼翼地包在一方绣花手帕里。
出去一圈回来,只见外婆手上提着一挂五花肉,肩上扛着一大袋糯米,那方原先包金银首饰的绣花手帕,潇洒地飘舞在蓝布大褂的前襟上。我和弟弟围着外婆欢呼雀跃。常常是弟弟被驱赶出门,省得碍手碍脚。我被光荣留用,给外婆打“下手”。我们祖孙俩必须趁我母亲上班不在家时,做好所有的前期工作……
先把炉门打开,煤炭加足,烧一大锅滚烫的开水煮粽叶,然后捞出,浸泡在大木桶的井水里。再把五花肉切成大小均等的小方块,用生姜葱料酒花椒腌渍半个小时,趁这空隙,把糯米一遍遍淘好,白花花的糯米倒在洗脸瓷盆里……外婆在做这些的时候,总要说起旧时光,说那时,他们娘家要裹上百斤粽子——红豆、蜜枣、鲜肉、香腊、豆瓣、板栗等六七种馅。我好奇,裹那么多干什么?外婆摇头道:不多不多,家里亲戚加上巷头巷尾的左邻右舍一分,就不多了。家大,事也多,逢年过节,大伙儿都念叨着呢。外婆又感叹现在倒省事了,裹个十个二十个就了不得了。你妈现在只喜欢吃白粽子,你和你弟弟非要肉粽子不可,幸好有些“家底子”贴补。
晚上母亲回来,屋里屋外已飘满了粽叶的香味。外婆殷勤地给母亲剥开一只白粽子,就是想堵她的嘴。母亲也识相,不问出处,只是关照外婆记得送几个给隔壁邻居尝尝鲜……
时光一晃,晃到一切以女儿为中心的端午节,长成小姑娘的她只吃肉粽子,几口咬下去,还不见肉,立即咧开嘴责问:怎么没得肉的?外婆一边温言软语地哄女儿再咬一口,一边呵斥母亲:不让你包,非抢手夺脚的,一眼没顾上,就偷工减料!
外婆走了很多年了,很多年的端午节,我们过得很潦草,似乎都不爱吃粽子了。其实节日只是个由头,人间烟火,寻常百姓,想的只是平凡岁月里的那份陪伴与惦记。
时光信马由缰,又到了吃粽子的时候了。女儿在视频里说:想吃老太裹的肉粽子了。我立马欣欣然,学着当年外婆的模样,裹起了女儿喜欢的肉粽子和母亲喜欢的白粽子。不同的是没有掩上门瞒着母亲,而是带着她一起裹的。只是母亲裹的粽子肉太多了,还在电话里跟女儿炫耀:这批肉粽子好吃得很,肉多呢。乖乖肉呀,你可劲吃……
原来母亲也是喜欢吃肉粽子的,不是口味变了,而是一直喜欢。只是直到她耄耋之年,我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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