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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直在思索如何“防油腻”：不论年轻时是缺水还是缺油，到了一定年纪，自然而然，从骨头缝里溢出油的。

目前的心得是： 一，不炫耀自己的经历。 不说大爷扛过枪； 不说老子睡过谁； 不说我吃过的苦比你们磕过的糖还多。 因为这里面包含着暗示，就是：我比你见多识广、聪明机警，小子后辈，敬着点儿学着点儿。 这种炫耀往往是很招人烦的。 我听人说过九十年代去张家界的经历，年轻孩子们都嗯嗯地敷衍他，忍着呵欠。 我知道有人在晚辈要去香港度蜜月的时候，急急传授自己作为过来人的经验。最后晚辈问她：当时，香港回归了吗？她说：快了。 何必呢。 要这记忆如此珍贵绚烂，写回忆录呀。 最好是坊间已经出了几十本关于您老人家的丰功伟绩，您最后出一本《放下》《算了》，表示：那些事我都忘了。

但，这是很难把握的。 因为有时候，你不是想炫耀，听起来就是很像在炫耀。 比如，你只是在鼓励年轻人好好学习，你自然要讲讲自己的求学经历——听起来，就像爹味、就像倚老卖老。 或者，有人给你讲某大V多牛，你不想听，你反复打断。但人家说：您这是偏见，如果您真的认识他。——其实你和这孙子曾经十年同事，此时此刻，你说还是不说？ 总之，我做得不够好。 我努力吧。

二，不炫那些你没有的优点、你不懂的事。 有一年，有个熟人一定要跟我谈《黄帝内经》，我怎么说我不懂都不行。 最后我烦了，我说：那我们从历法谈起吧？ 熟人惊了：历法？ 我说：对呀，天人合一，其中一个就是天时与人的生物钟是合一的。但夏历与我们目前的历是不同的，当时行星运行的轨迹也不尽相同。所以先要推算时间。这是多年来，学者们争论不休的。 这熟人立刻闭嘴了。 ——其实我真不懂《黄帝内经》，一点儿不夸张，我曾经想研究一下，一看到历法就放弃了。 但关键是，大哥，你懂吗？ 你不懂，你说啥呀。

我们不懂的东西，太多了。 不是说做过公务员，就懂中国官场。 不是说在银行工作过，就懂金融。 不是说结过一次婚，就懂男人女人。 不懂，就少说。

这条我做得也不够好。 也很难把握。

我曾经与朋友讨论某事，我说：再没人比我更懂——我认为这是事实。 朋友说：你懂，你运用成功了吗？你没成功，你怎么能说你懂。 我说：我不成功，但我仍然是目前最懂的人，这不矛盾呀。就像在求圆周率的过程中，我在当时最接近正确答案的人，虽然我的答案也是错的。

第三，知道自己的弱点，就隐藏起来。 我在逛艺术馆。 身边有位大爷在一幅画前面站了站，说：看不懂。 又一幅画：啥玩意的。 走了：艺术？艺术不是糊弄人的。 ——其实我们都不懂艺术。但是呢，大爷您不说，其他人不知道您不懂。 一辈子没赚到过钱，就要知道自己没财运，别再幻想暴富了。 从来都小病小灾的，你说信啥保健品呀。人家那个叫“保健”——你就没健过。 别老跟孩子们讲什么“怀才不遇”：都怪你姥爷，当年不让我考什么什么专业——这种话，唯一的意义，就在于证实孩子对你的感情和孩子的社会经验。 一般女儿能比较信妈妈这些话，到四五十了，还真心觉得：咱妈要不嫁咱爸，至少能嫁个县长。 儿子过了三十，一般就不信爸这话了，能一边玩手机一边陪着听听，就叫孝顺了。

总之，这是我目前的座右铭。 我要加油做到。 （所以养女儿还是挺有好处的。）